伯南克:貨幣錯配是中國決策層的一大風險
作者:admin 瀏覽量: 發布時間:2015-05-28 返回上級
貨幣錯配是中國決策層的一大風險
美聯儲前主席伯南克(Ben S. Bernanke)今日表示,中國決策層應該避免資本賬戶開放過程中的貨幣錯配。
“在人民幣加入SDR的過程中,中國需要深化金融市場改革,才能真正推動人民幣成為全球儲備貨幣?!八趶偷┲鬓k的“上海論壇2015——對話伯南克暨豐實資本捐贈簽約儀式”上如是說?!拔艺J為美元中期仍是全球最主要的儲備貨幣?!?/span>
當被問及“中國推進資本賬戶開放是否會帶來市場波動”時,伯南克表示:
在資本賬戶的過程中,中國需要避免貨幣錯配問題。一種貨幣要想實現國際化,最需要的是流動性良好的市場。一個深化的金融市場意味著人們隨時可以把錢取出來。
中國正處于開放資本賬戶的最后階段,在讓全球投資者更便利地參與中國股市和債市的同時,給予中國公民更多購買離岸資產的便利。如果希望人民幣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10月的審核中被納入SDR(特別提款權)貨幣籃,從而成為一種儲備貨幣,中國需要實現跨境資金自由流動。
中國推出的最新舉措包括內地與香港基金的互認。證監會新聞發言人鄧舸上周五表示,自7月1日起實行兩地基金互認,互認的初始投資額度為資金進出各3000億元人民幣。去年11月,中國還推出了滬港通。
“在開放(資本賬戶)之前,國家需要考慮清楚,只有經濟強勁、能夠很好地利用資本流入、具備應對資本外流的能力、知道如何聰明地用錢,這時開放資本帳戶才是對一個經濟體真正有利的政策選擇。”伯南克對前述問題補充道。
他還表示,“資本賬戶開放是把雙刃劍”,本幣匯率下跌可能造成恐慌,和大批資金的外逃。
中國央行副行長易綱上周五表示,沒必要靠人民幣貶值來應對經濟下滑。他還稱,A股市場勢必要進一步擴大開放。
過去一年中,人民幣是亞洲唯一一種對美元升值的貨幣,增強了人民幣對市場的吸引力。今年10月,IMF將審核是否將人民幣納入SDR貨幣籃。當前納入SDR的貨幣包括美元、歐元、英鎊和日元,所占的權重分別為41.9%、37.4%、11.3%和9.4%。
中金宏觀團隊此前表示,如果人民幣今年成功加入SDR,它將是后布雷頓森林體系時代第一個真正新增的籃子貨幣,也將是第一個來自發展中國家的SDR貨幣。這將是國際貨幣體系發展史上一個重要的里程碑。此外,如果人民幣加入貨幣籃子,所有IMF會員國將通過所持有的SDR自動增持部分人民幣資產,盡管SDR僅占全球儲備資產的2.4%(2014年數據)。
但是伯南克今日表示,中國希望人民幣納入SDR是為了“榮譽和形象”,“即便人民幣納入SDR貨幣籃,它也不會對中國人產生什么影響。主要是象征性意義?!?/span>
伯南克在上海到底都說了啥
過去的危機和金融理論研究到底對于當前的政策制定有何幫助?
伯南克:我在在麻省理工學院攻讀博士學位時,對于過去危機做了很多危機方面的研究(伯南克最感興趣是美國20世紀30年代的經濟大蕭條)。
盡管歷次危機發生的環境和經濟情況有所不同,但危機在結構、動因方面都很相似。
只是在30年代大蕭條中,美聯儲沒有履行最后貸款人(lender of last resort)的職責(現代貨幣主義鼻祖弗里德曼(Friedman,Milton)認為30年代美國嚴重的經濟金融危機是錯誤的貨幣政策的一場災難,美聯儲的無能與不作為使得本來可以在1930年就結束的大蕭條反而變得更加嚴重。)
通過對30年代危機的學習和了解,美聯儲在2008年危機時積極展開行動,因此對于危機的學習認識很重要。
各界對于QE褒貶參半,如果評價三輪QE的作用?
伯南克:我在攻讀碩士學位時,研究貨幣體系,危機的兩大肇事方便是——貨幣供應不足(short monetary supply)和通貨緊縮(deflation),因此在危機時,美聯儲希望保證貨幣供應充沛,并施行寬松的貨幣政策要,以此助力金融系統,因此我們施行了QE。
當然,為了不使經濟過熱,還要設定一個通脹目標。(當前美聯儲的通脹目標是2%,為美聯儲兩大重要使命之一,也是加息時點的衡量標準之一)
說到通縮,上世紀30年代,貨幣體系奔潰,物價每年以約10%的速度下滑,根本沒人買東西,企業也無意投資,因此通縮是當年的大敵人。
對于央行而言,降息是常規貨幣政策,但在2008年年底,美聯儲將聯邦基金利率已砍至接近于0,因此我們不得不采取非常規貨幣政策。
因此我們實行了QE1,穩定了金融市場,2009下半年經濟開始復蘇。
此后,我們仍然擔心通縮風險,因此我們進行了QE2和QE3。我們認為QE對美國經濟有利,盡管QE不是萬靈藥(panacea),但QE的確幫助了美國經濟,美國的復蘇比歐洲日本都要迅速,當前完全不存在如歐日的通縮風險。
可否回憶一下你在危機時期經歷的艱難時刻?
伯南克:其實我受任時從未想到自己竟然會遇到這種危機(笑)。2006年,美國經濟還不錯,沒人知道會發生什么,因此我就毅然決然接受了美聯儲主席的職位(笑)。
2008年,雷曼兄弟(Lehman Brother)瞬間崩塌,恐慌情緒高漲。處理雷曼兄弟的問題對我而言真是痛苦,但由于沒有收購者能承擔雷曼的債務,因此雷曼只能破產。
但此后美聯儲聯合財政部救助了美國國際集團(AIG)。和雷曼不同,作為保險集團的AIG擁有不少抵押物,因此美聯儲和財政部出面拯救AIG,延長了850億美元緊急貸款。
當時,布什總統對此救助方案表示懷疑。我們和布什總統報備此事之時,布什問“你還有什么別的選擇?”(what are the other options?)我們回答,“只能這么做?!保╪one)。布什最后只有表示支持。
此外,當時有國會議員對資產救助計劃表示反對。一名資深議院當時扔給我一句話——“我很欣賞你的處理能力,但我希望你注意一件事,(不管下場如何)這都是你的決定和你的責任?!保╥t’s your responsibility and your decision)
可見,我不僅在抗擊危機,還在肩負政治責任。盡管所有人都恨我們(笑),但我們不得不拯救經濟,不得不出資,推行QE。(we tried very hard)
如何評價前任美聯儲主席格林斯潘和現任主席耶倫?
伯南克:我2002年來到華盛頓,同年8月5日進入美聯儲,作為決策委員會的侯選成員,此前我從未在政府待過。
當時,格林斯潘(Alan Greenspan)被稱為Mastreo(大師),我一度很擔心,格林斯潘名聲這么大,很害怕自己無法勝任工作。
耶倫(Janet Yellen)經驗豐富,可以說比我更為豐富,她之前就是美聯儲副主席,是非常睿智的經濟學家,我們交流良好。當前,耶倫其實是延續了我們此前共同制定的政策。
你認為施行QE的難度在哪里?怎么看2013年那場“退出恐慌”(taper tantrum)?
(當時伯南克釋放提前退出QE信號,導致國際資本瘋狂撤離新興市場)
伯南克:QE的確有效,但很難操作。首先,QE沒有先例,我們沒有經驗,因此不知道下場到底如何。此外,與市場溝通存在難度。
比如2013年5月的那場“退出恐慌”就是最好的例子。當時經濟有所復蘇,我只是說了一句“如果經濟有所起色、通縮緩解,就會考慮削減QE”。
但有些投資人天真地以為QE將永遠存在(QE Eternity),因此當時這些人聽了我的話之后,好像覺得明天美聯儲就會退出QE,因此造成了之后的“退出恐慌”,但是我認為當時我的溝通已經足夠明確了。
反而到了2013月12年,我們宣布將會削減QE購債規模時,市場的反應卻比較平靜??梢姡袌鰷贤ㄊ嵌嗝次⒚?。不過,我們始終會保證貨幣政策透明、溝通清晰。
美聯儲加息日程漸進,你認為美聯儲何時會加息?加息將對新興市場造成什么影響?
伯南克:這我可不確定,我希望美國經濟保持增長。市場是基于預期的,因此溝通很重要,而且一切不僅是美聯儲的責任,也是市場的責任。
但是,只要保證加息的時候美國經濟將復蘇、溝通明確,我相信不會有很大波動。如果加息發生在美國經濟強勁的時候,那么加息對其他國家有利。
可否預測一下美國的長期增長速度?新技術對經濟又有什么推動作用?
伯南克:這沒人知道,經濟學家擅長的是告訴你以前有什么做錯了(笑)。(economists are very good at telling you what was wrong before)
不過就長期來看,美國經濟增速會放緩,因為勞動力、技術創新的發展趨于放緩。
當然,技術進步是否會不斷提高生產率以減少勞動力需求,這個還不得而知。當然,在危機后,企業和研發方面都沒有足夠資金,現在經濟復蘇后,上述情況有所好轉,因此生產率可能會提升。
新技術對經濟又有什么推動作用?這點我們很難預測。不過,我很樂觀,相信IT、生物科技、納米科技、機器人會驅動經濟,他們會變得具有經濟重要性(economically important)。但很難預測如Facebook等的創新企業對GDP有多大推動。
更重要的是,新技術萌發后,經濟增速如何合理分配?如何保證所有人能夠分享技術的成果?
機器人可以推動總體經濟好轉,但也會淘汰那些技能不足的人淘汰。因此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分享經濟增長至關重要,此時教育培訓的重要性也隨之凸顯。
國外對中國經濟總是有點悲觀,你認為中國經濟會崩潰嗎?會出現“硬著陸”(hard landing)嗎?
中國增速放緩是完全可以預見的(totally predictable),中國不可能永遠每年以10%的速度增長。企業越向高端邁進(sophisticated),增速自然會放緩。
此外,中國的放緩還由于經濟增長模式變動,過去中國側重基建、房地產等重工業投資,政府在其中會扮演更多角色(more central controlled);
而現在中國從出口、重工業向服務、高科技等產業轉移,政府在其中無法扮演太多作用,而需要社會創新,因此這更難控制和預測,不過從底端開始讓經濟有機地增長起來是非常重要的。
中國在推進資本賬戶開放,這是否會帶來市場波動?
毫無疑問,資本賬戶管制可以減少或抹平市場波動,但經濟也無法實現增長,因此開放資本帳戶是增長策略的重要部分。
只是在開放之前,國家需要考慮清楚,只有經濟強勁、能夠很好地利用資本流入、具備應對資本外流的能力、知道如何聰明地用錢,這時開放資本帳戶才是對一個經濟體真正有利的政策選擇。
如何看待人民幣加入SDR?人民幣是否可能成為全球儲備貨幣?
我認為人民幣加入SDR的過程中,中國更需要的是深化金融市場改革,才能真正推動人民幣成為全球儲備貨幣。我認為美元中期仍是全球最主要的儲備貨幣。
卸任美聯儲主席一職后,你過得開心嗎?
現在生活很不錯,我妻子也在教書,我也加入了布魯金斯研究院(Brookings Institute,美國華府的中立派智庫機構 )。我剛寫完一本新書,今年秋天將會出版。
本文綜合自華爾街見聞《伯南克:貨幣錯配是中國決策層的一大風險》與第一財經網文章《一財記者現場實錄:前美聯儲主席伯南克登陸上海都說了啥?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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